第49章(2)
“啊,”她一怔——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。嘴角却仍是噙了浅淡的笑:“那与我有什么相干?”要白二少绛尊纡贵地主动作解释,那是比天上落黄金雨还稀少的事。可惜她今天心情不好,不领情。事实上,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,她的心情都跌落在谷底爬不出来。加上今天中午被白致立这么一搅和,语气难免有些不善。
他琥珀色的瞳孔迅敛,眸底微黯:“你又跟大哥出去了?”
这个“又”字“又”有些不中听,她没有理他,径自擦肩而过。身后却传来轻微如同叹息的声音:“胆小鬼。”
她的身子一僵,回头就已带了薄怒:“你说谁?”却只看见他眼中瞬息万变的暗流汹涌,细长深邃的双目灼灼迫人,似乎凝着一股子怒气,竟将她慑住。她深吸了一口气——她不想吵架的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对于你不敢面对的,你总是选择逃避;觉得你己无法掌控的,你毫不犹豫地放弃;凡是热烈的、超出你理解范畴的,你则统统划归为是疯狂的——你自己说,你是不是一个胆小鬼?”
宁静的深潭起了微澜。
这可不是往湖里投一颗石子那么简单。蝴蝶的翅膀一记轻颤,说不定,大西洋就起了海啸。
——原来,他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了解她。
如果有一个人比你自己更了解你,你会觉得欣喜、讶异、知音,还是——恐惧?
子矜回自己的家。
院子里那些树木的嫩叶子,正长得绿油油地。在树荫底下,一列摆着数盆千叶石榴。一小群细脚蜂子绕着花盆嗡嗡地飞着。他们家院子里有一棵橘树,开了一树细小的白花,十分清甜的香气,消融在阳光的晶莹里。
傍晚,子矜和父亲坐在树下的石桌上吃饭。
苏父亲手整了一桌她最爱吃的菜,有蟹黄豆腐、翡翠菜心、虾子茭白、红烧鲳鱼,还有核桃酪和白玉竹笙羹。子矜吃的十分爽口,可是也每样吃了几筷子就搁下了。苏伯年关切地问道:“怎么了,难道多日不做,我的手艺退步了?”
“怎么会,还是同以前一样好吃。”
“那你怎么不多吃一点?”不等子矜回答,又接着说:“我前几天去上海,那边的太太小姐吃的比鸽子还少,一个个瘦得跟竹竿似的,风吹吹就倒了——你可不要学她们!我有一次在餐馆里,看到一位漂亮小姐……”一边不停地往她的碗里挟菜。
这样的絮叨总让人心里暖洋洋的;小时候因为母亲“食不言”的教诲,家里开饭的时候总是静悄悄的;后来母亲去了,父亲就一日比一日罗嗦起来……她只含笑听着,等父亲说完了,才试着解释道:“并不是因为这个,我只是觉得:有节制的生活可以让人保持清明的神思。”
苏父愣了愣,笑道:“看来我是老了,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。”
白舜华也经常说她有些稀奇古怪的新潮思想。子矜只咬着筷子不吱声。
“不过你别以为我真老糊涂了,我看得出来,你心里有事——说出来,我给你出出主意?”
子矜犹豫了一下,问她父亲:“爸,你看我长得可像母亲?”
苏伯年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,清丽婉约,沉韵持稳,言行之间是日显城府,可是在自己面前偶尔还会泄露出一丝小女儿的娇态。他很认真地了想才道:“相貌还在其次,就是神态比较像。嗯,眼睛也很像,你妈以前……”说着说着,也禁不住有些感伤起来。
“爸,那、你觉得、你觉得——你和妈之间有爱情么?”
“傻孩子,”提起她母亲来,苏伯年的脸色黯了黯,但这些年了,到底也风淡云清了。“人不是因为爱情才结婚的。”
子矜想反驳,可是——
她自己呢?她又是为了什么才嫁到白家的?看看周围的人,答案也是否定者居多。多的是利益的驱使,对美貌或财富的膜拜,还有一时冲动。不,她不喜欢冲动之下作的决定,那样的决定事后往往被证明是错的。
姑且承认我是一个软弱的人,我只是对自己、对人性,没有什么信心。
“你母亲嫁给我的时候,我知道她爱的是别人……但是有亲情,也就够了。”
“爸爸,那……你是爱妈妈的,对不对?”
苏伯年像小时候一样拍拍她的头:“你到了我这个年纪,就不会整天把情啊爱啊的挂在嘴边了。”
子矜一阵心酸,想哭,又哭不出来。
她忽然有一个十分不孝的想法——她觉得母亲在恰当的时候离开了爱她的两个男人,却让他们用尽余生来怀念她,此生亦无憾了。
苏伯年突然想起一事来,匆匆进了里屋,过了一会儿又出来,递给子矜一封信:“你妈妈说等你过了二十岁生日,就给你看这个——你看我这记性,一直给忘了……”
子矜打开信,薄而脆的纸,折痕极深,只见四个行云流水的颜书“子矜吾儿”,字体清茗匀停,时有连笔,足见写信人之潇洒。妈妈。她鼻尖一阵发酸,开篇第一句就几乎花了她的眼,反复读了六遍才消化了这一事实,接下来就几乎是一目十行扫下去,阅毕揉揉眼睛,又觉得似乎没有看懂,重头又一字一句读下去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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